21、别_国公夫人荣宠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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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、别

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,焰火不安分地跳动着,洛桦的脸忽明忽暗,眸子泛着猩红,凭添几分狠戾。

  大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翻着泡,蒸腾的白气四散开来,从二人中间袅袅穿过。

  水雾缭绕中,洛桦缓缓开口道,“你我私怨,不应殃及他人。”

  韦放嘴角微微抽搐一下,皮笑肉不笑道:“他们是你的至亲,怎是他人?既然肯收容你,就要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!”

  他瞄了一眼傅昭,似是对她说,又似是对洛桦说,“你说你刀下无冤魂,但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呢?虽非你亲手所杀,又有何区别?洛桦,你这种人,不配爱人,更不配为人所爱!”

  洛桦不知想起了什么,眼神蓦地黯淡下去,竟没出声反驳。

  “不是那样的……”因为激动,傅昭的声音又颤又哑,“你不能凭空污蔑他,不能趁他落魄之时,仗着你是官身……你这是官报私仇!”

  “就是官报私仇,你能奈我何?呵,有权不用,更待何时?”

  洛桦目光霍地一跳,踱着走近了韦放,喑哑的声调暴露他此刻的极度愤怒,“若是人没了,你的权力又该如何用?”

  韦放身上寒毛陡然一炸,面上强自镇定,心里却已翻起惊涛骇浪:乍见仇人,光顾打击羞辱他,竟忘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!

  傅昭紧紧抓着洛桦的手臂,生怕他一个冲动酿出大祸。

  远处飞也似的跑来一个人,边跑边叫,“误会,都是误会!”

  李头儿满头大汗,直奔到二人面前,团团作揖,“两位爷,且看在我家少爷的面上,暂且停停手吧!韦大人,您是来赈灾的,一切求稳,总不能因个人恩怨误了大局。洛爷,您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,总要替家人多着想几分不是?”

  韦放看了看他,又瞥了一眼洛桦,冷笑几声,拂袖而去。

  他一走,随从官差也跟着走了个干净。

  李头儿眼神微闪,讪笑道:“洛爷,他一介小人得意便忘了形,您别生气,大丈夫忍得一时之辱,待您重掌权柄,自有千百种方法叫他悔不当初。”

  “登高一呼,阶下百应,的确诱人!”洛桦语气十分生硬,“章华为何不亲来?”

  为何,自然是驴脾气又犯了!李头儿心里发愁,嘴上却笑道:“少爷公务缠身,哪里知道这里的事。洛爷,您是尊贵人儿,犯不着和这些人混在一处,咱家老夫人向来待你如亲孙子一般,若是她知道您来粥棚讨粥喝……”

  李头儿狠狠吸了下鼻子,哽咽道,“洛爷,韦放那人睚眦必报,不为您自己,就是为洛夫人,您也不能这样下去了。听小的一句劝,回京吧,有国公爷帮您,便是那起子小人想报复您,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
  傅昭听他话里有话,不愿让他拿自己说事,扯了扯洛桦的衣角,“不用考虑我,随你本心而定。若你不回去,吃糠咽菜我也受得;若你现在回京,我头也不回跟你走。”

  有戏!李头儿窃喜不已,却听洛桦不软不硬说道:“择善而从,我现下四面楚歌,跟你们回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……”

  他打了个顿儿,冷笑道:“但我这人偏不喜欢按人家的步调来,李总管,我心头清明着呢!”

  “成人不自在,自在不成人,洛某总有一日要重返京城,届时再去国公府讨杯茶喝吧。”

  李头儿望着他的背影苦笑,这位爷软硬不吃,且谁都不信!自己份量不够,说话轻不得重不得,其中分寸太难拿捏,真是……枉费了好时机。

  县里的施粥是不能指望了,夜色渐浓,城门已闭,傅家一行人便在傅大姐家歇脚。

  傅姐夫消息灵通,粥棚前的这出大戏早传进他耳朵里,深悔抱错了大腿——刘员外已是县令身边红人,而三妹夫竟然和钦差大人是死对头!

  他心思转得快,当即怂恿杜氏,“娘啊,这人不能留,你想啊,又是谋反案,又是钦差大人的眼中钉,咱们小老百姓,还不被他连累死?”

  自打从粥棚回来,杜氏就一直没回过神,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:“刚才可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他要杀了钦差大人呢。”

  傅大姐扫视一圈,“爹,二妹,你们怎么看?”

  傅老爹耷拉着脑袋,依旧沉默不语。傅二姐却道:“他过去如何咱们不知道,朝廷没判他的罪,想来也是无事的。”

  “过去没判,你怎么知道将来不判?”傅姐夫噌地站起来,来回地转圈,“再瞅瞅他招惹的都是什么人,钦差啊二妹钦差!这可不是刘员外那等乡绅可同日而语的,天子近臣,他动动手指,咱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”

  傅二姐也沉默了,半晌才闷闷道:“那招娣怎么办?”杜氏衡量一番,咬牙道,“一没办亲事,二没圆房,该怎么办就怎么办!赶明儿我找张里正把他户籍消了,不算咱家的人,他往后是贵是贱,出啥事都和咱家没关系。”

  傅老爹用力搓搓脸,哀声叹道:“这事得招娣同意。”

  “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,敢不听我的?”杜氏恨恨道,“都是她招来的祸根,她怎么就捡了这么个祸害。”

  “他才不是祸害,他是我认定的夫君!”傅昭“咣当”一声推门而入,紧咬牙关,强忍着不让眼泪迸出,“娘,他已经被家族抛弃过一次了,若再有一次……就算是石头人也会心碎的……”

  杜氏抄起笤帚疙瘩就招呼上了,“你懂个屁!咱家都快被他拖累死了,现在官府的救济都吃不上,难道要你爹娘外出逃荒?上赶着倒贴,你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呐!”

  笤帚疙瘩落下,却砸在洛桦的胳膊上,杜氏愣了下,倒是不敢再对他吆五喝六,遂冷脸说道:“傅家庙小,装不下您这尊大佛,多余话不用我说,您自己应该明白。”

  洛桦放开怀中的傅昭,什么话也没说,对着傅家二老一抱拳,转身离去。

  傅昭忙追出门外,“你去哪儿?”

  洛桦回身望了她一眼,“我不会让你挨饿的。”

  “我问你去哪里?你是不是要离开我?”傅昭冲过去拉住他的袖子,倔强地仰着头,挨他手边站着,“你不许走,要走必须带上我!”

  夜凉如水,浑圆的月亮透过薄薄的云层,将朦胧的银纱罩在大地上,院子里的地面、影壁都像被水银抹过,淡淡的光辉之中又透着苍白阴冷。

  洛桦看着她,眼中全是不舍和依恋,又欢喜,又悲痛,又惭愧,半晌才说,“你等我。”

  傅昭的手慢慢松了,眼眶中蓄满了泪,映着月光,好似萤光千点,闪闪烁烁地动着,她轻轻说道:“我等你,但你须得记着,别让我等太久……徒劳的等待,会让人绝望。”

  洛桦嘴角难看地扯了一下,像是想哭,又像是要笑。他定定看了傅昭一眼,似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,一句话也没有多说,就这么静静地出了门。

  如同上辈子一样,他远走边关,自己在家苦苦等候,等来等去等到京城安国侯府派人把她强行接走,自此一命呜呼……兜兜转转,终是又回到原处了吗?

  傅昭痴痴望了一会儿,幽灵一般在院子里来回踱着,呆滞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墙、那树、那云,直直望到九霄之上,问一问老天爷——我该要如何做?

  “小妹……”傅二姐缓声唤她,“夜深了,当心着凉,快和姐回屋去。”

  一屋人各有心事,哪个又睡得着,不过略合合眼罢了。

  傅大姐家也没多少粮食,且怀着孩子,自己都不够嚼头的,哪里有余力招待娘家人。傅家二老脸皮再厚也不能这个时候给闺女添麻烦,又指望不上官府施粥,索性翌日一早就往家返,寻思变卖家当换几碗米。

  家里的骡车早就卖了,傅家人只能走着回去,秋风萧瑟,放眼望去一片凄凉,哀柳枯杨在道旁稀稀落落,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衬着他们孤寂委顿的身形,愈发显得悲戚戚惨痛痛。

  日头西斜,傅家四人终是到了家,个个疲惫不堪。

  想想家里一口水都没有,杜氏辛酸得难受,心里那股火怎么也下不去,少不得对傅昭又是一通大骂,奈何她嗓子干哑,骂了几句就出不了音儿,只气得捶炕。

  傅二姐有气无力道:“娘啊,省些力气,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弄口吃的。”

  杜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,“吃个屁,回头把你们姐俩都卖了换粮吃!”

  傅二姐翻个白眼,往炕上一倒开始睡觉——不吵架,节省气力。

  傅昭没有还嘴,一人默默来到柴火房,这里留有洛桦的痕迹,还尚存他的气息。

  然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,水缸是满的,再出来一看,凡是家里能盛水的家什都装满了水!

  心猛然间如撞鹿般乱跳,傅昭蹬蹬几步跑到灶房,米缸里全是白花花的大米。

  转身回到柴火房,扒开柴堆——后面掩藏了十来袋的粮食,粮袋下面还压着金光闪闪的东西。

  是两条小黄鱼。

  他从哪里弄来的粮食和金子?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!一股热浪袭上心头,傅昭只觉又甜又苦又酸涩,禁不住无声大哭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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