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2、第 82 章
想起宁夏卫所的战事,傅昭心砰砰直跳，难道皇上终于要启用洛桦了？但战场上连番回传的捷报，又?不像是需要洛桦去救急的状况。
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,傅昭一面悄悄派人去宫门口等着,一面让豆儿爹去找毕力打?听,并让孟嬷嬷和?豆儿提了粽子给国公府送去。
结果毕力也好,定?国公也好,就连章华那个富贵闲人,都被叫到宫里去了。豆儿还说，回来的路上看到韦放,骑着马一路狂奔,看方向也是皇宫。
定?然是发生大事了！
傅昭额上青筋蹦蹦直跳,脸上已是变色,因怕家人担心?，便强压着心?头的惊慌,进屋对傅家二老?和?洛家公婆笑道：“说是却不过几个同年,从宫里出来就被硬拉着小聚去了。不等了，咱们吃咱们的。”
王氏不满道：“今儿过节，谁那么没眼力硬拉着去吃饭……是不是喝花酒？外头的不干净，还是家里多备几个的好。”说完还挑衅般地看了眼傅昭。
杜氏一口茶喷在她身上，“我家姑爷不是那种人，你敢往他身边塞人，我就都扔到你男人屋里去！”
洛老?爹眼神居然一亮。
眼看婆婆和?娘又?要吵起来,傅昭迭声喝道：“都消停消停，安稳日子才过几天就又?不安生？婆母您说话?要注意分寸，先皇过世不到一年，你偏说自己儿子出去吃花酒,是嫌他命长吗？”
她心里装着事，本就烦乱，说话间不由带上几多恼意和怨气，冷冰冰的脸色倒把王氏唬住了。
尽管诸多腹谤，王氏也不敢多言，老?老?实实吃饭。
沉闷的晚饭过后，傅昭打发各人回去歇息，杜氏看出女儿不对劲，想多问几句却让傅二姐截住，“娘，我的嫁妆单子有几样不妥当，你给我参详参详。”
傅昭对二姐笑了笑，她是真没有心?力再应对亲娘的关心了。
夜色渐浓，窗前灯焰已昏，烛台上的红泪堆得老?高，外头一丝风没有，也没有虫鸣鸟啼，只有远处传来“咚——咚！咚！”一慢两快的打?更声。
一声声的梆梆声似乎敲在傅昭的心?上，弄得她又惊又?疑，又?担心?皇上突然翻脸，又?害怕洛桦身遭不测，直急得坐立不安，一闭眼就做噩梦。
就在她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时候，洛桦终于回来了。
他脸色十分难看，嘴角向下紧绷着，眼里完全是压抑不住的怒气。
傅昭的心?还没放下又?提到了嗓子眼，“皇上找你做什么？他难为你了没有？”
洛桦吐出口气，似乎是想安慰她似地笑了一下，然而那笑容里是说不出的酸涩和?愤慨。
“皇上问我西北驻防的事，没有难为我，还赏了我一提粽子。”
“皇上是不是要让你领兵打仗？”
洛桦冷笑道：“并没有，他防着我呢，怎会再给我兵权？他令我上条陈，详述抗击之法。用我又?要压制我，真没想到君臣竟相疑到这种地步！”
傅昭默然半晌，忽道：“单是此事不会让你如?此愤怒，你没说实话?。”
洛桦略带诧异看了看她，黯然长叹一声，“还是阿昭了解我——皇上怀疑北羌入侵和?我有关！”
脑中又现出隆庆帝猜忌的眼神，以及他刻薄冰冷的声音，“洛卿，西北边防一直固若金汤，北羌只是小打?小闹根本不敢大举进攻，缘何这次来势汹汹？而且我军竟然一溃千里，你常年在西北领兵，军中大多是你的旧部，你可否为朕剖析一二？”
洛桦闭了闭眼睛，将涌上鼻腔的酸意压了下去，“前阵子的捷报没几个是真的，都是为了稳定人心。——西北边防溃败，敌军长驱直入，都快打?到陕西了！”
傅昭头皮一炸，说话都开始结巴，“那、那那可如何是好？皇上怎么说？”
“皇上怀疑我通敌！呵，我洛桦再不济，也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！我打?这么多年的仗，在边关看多了百姓在蛮族铁蹄下的悲惨景象，论起对蛮族的恨，没人比得上我们这些边关将士，他竟说我通敌？！”
看着素日刚毅凛寒的他竟露出这般委屈悲愤的神色，傅昭鼻子一酸，泪水已模糊了双眼，忙抚着他胸口，哽咽着嗓子说：“不气不气，反正这天下也不是咱家的，他自己的家业他不知道珍重，咱们不操那个心?。”
洛桦紧紧握着她的手，良久才说：“不行啊，放任不管只会苦了百姓。其实我军没有那么不中用，都是皇上瞎指挥。他弃用老将，任人唯亲，提拔的都是没什么作?战经验的人，还有他派去前线督军的心?腹，纯属添乱。”
他起身走到书案前，沉吟片刻，提笔开始写条陈。
傅昭忙与他捧砚磨墨，看到他写的一句话，“监军掣肘将领，一军两帅，一事二心?，将军朝廷离心?，最是兵家大忌也”。
这样写行吗？傅昭暗叹口气，将灯芯挑亮了些。洛桦一气呵成，不消两刻钟就写好了，拿起来看了一遍，随手扔在案头，笑道：“其实还有一条我没写——北羌如?此肆无忌惮，只因传闻昔日战神洛桦命丧午门耳。”
傅昭差点把砚台打翻，拍着胸口直呼：“少说不吉利的话?，你要吓死我不成？”
洛桦气顺了很多，揽着她的肩膀笑道：“在西北散布我已死的谣言是定国公的安排，他想赌一把北羌的野心。初时我还不信此计能行，没想到北羌竟真的大举进攻。”
“看来我远比我想的要有威慑力。”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悲，洛桦故作?轻松道，“我尽力做我能做的，至于皇上如?何决断，我也只能拭目以待。”
然而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，条陈呈上去，皇上不置可否，并且此后再也没召见他。
洛桦彻底灰心，几次想要辞官不做，都让定?国公劝了下来，他就说了一句话，“等，等到兵临城下。”
身居高位的定?国公虽不掌兵权，但凭着庞大深厚的人脉仍能拿到第一手消息，他比洛桦更清楚朝局，如?今将士离心?，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果不其然，六月中旬，北羌攻破了榆林卫，距离京城不过八百里之距，北羌骑兵二日即可抵达京城。
隆庆帝拿到军报的那一刻，僵坐在龙椅上半天没缓过神来。他直觉这都是假的，再三确认后是滔天的愤怒，将书案砸了个稀烂，甚至杖毙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太监。
过后是深深的无奈和?沮丧，他想摆脱这些重臣权臣的阴影，想要将君权完全控制在手里，想要整肃朝纲，令群臣万民只仰望跪伏他一人，这有错吗？为什么老?天偏和他作?对！
调换高层将领，提拔底层官兵，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，他就能彻底消除洛桦等人在军中的影响力。
偏巧北羌在此时生事！隆庆帝腮边肌肉抽搐两下，眼中闪现杀气，他知道定?是有人从中作梗，奈何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来。
难道让洛桦重新领兵，此举如?放虎归山，纵龙入海，此后必将后患无穷。可还有谁能代替他？定?国公？隆庆帝一阵眩晕，国公府手握东南兵权就够他头疼的了，再把西北交给他……
自己唯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定国公的亲外孙，只怕他比谁都盼着自己死！
想想隋文帝杨坚，一股阴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，冷得隆庆帝狠狠打?了个寒颤。
“陛下！”皇后从殿外款款而来，“夜深了，陛下勤政虽好，也好顾及龙体才是。”
隆庆帝闪了下眼神，叹道：“眼看龙座不保，还要龙体作?甚？”
“陛下是为北羌的事心?烦？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…”
“呵，梓童什么时候和?朕这么见外了？但说无妨！”
“臣妾以为眼前之局并不是困局，洛桦常年在西北驻防，深谙抗击北羌之道，的确是领兵打仗的不二人选。”
隆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，一粒一粒拨着手上的檀木佛珠，“说下去。”
皇后陪伴他多年，早摸透了他的性子，心?知他定?已生疑，也不着慌，仍旧慢条斯理侃侃而谈：“他在军中威望过高，若此役再得胜，必会独掌西北兵权，更加不好控制。”
“但人人都有软肋，只要抓住他的软肋，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有二心?！”
隆庆帝来了兴趣，“他的软肋是什么？”
皇后抿嘴笑道：“真是贵人多忘事，陛下您忘了，当初他为何投靠您？”
隆庆帝愣了几息，猛一拍书案，大笑道：“英雄难过美人关，想不到洛桦那么个狠戾冷面的人，居然栽在女人身上！哈哈，这下朕可打到他的七寸喽！”
他立即唤来马太监，吩咐内阁拟旨，着洛桦为征西大将军，即日领兵出征！
皇后见状忙退出内殿，轻轻吐出口浊气：总算把这位说动了。
圣旨是连夜送到洛府的，除了任命书，还有封傅昭为二品诰命夫人的诰封，并令傅昭入宫陪伴皇后。
此时还没进入盛夏，夜间的风还带着点凉意，微风拂袂，显得十分静寂。
洛桦平静地接了旨，没有半分勉强之色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明天放完结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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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?然是发生大事了！
傅昭额上青筋蹦蹦直跳,脸上已是变色,因怕家人担心?，便强压着心?头的惊慌,进屋对傅家二老?和?洛家公婆笑道：“说是却不过几个同年,从宫里出来就被硬拉着小聚去了。不等了，咱们吃咱们的。”
王氏不满道：“今儿过节，谁那么没眼力硬拉着去吃饭……是不是喝花酒？外头的不干净，还是家里多备几个的好。”说完还挑衅般地看了眼傅昭。
杜氏一口茶喷在她身上，“我家姑爷不是那种人，你敢往他身边塞人，我就都扔到你男人屋里去！”
洛老?爹眼神居然一亮。
眼看婆婆和?娘又?要吵起来,傅昭迭声喝道：“都消停消停，安稳日子才过几天就又?不安生？婆母您说话?要注意分寸，先皇过世不到一年，你偏说自己儿子出去吃花酒,是嫌他命长吗？”
她心里装着事，本就烦乱，说话间不由带上几多恼意和怨气，冷冰冰的脸色倒把王氏唬住了。
尽管诸多腹谤，王氏也不敢多言，老?老?实实吃饭。
沉闷的晚饭过后，傅昭打发各人回去歇息，杜氏看出女儿不对劲，想多问几句却让傅二姐截住，“娘，我的嫁妆单子有几样不妥当，你给我参详参详。”
傅昭对二姐笑了笑，她是真没有心?力再应对亲娘的关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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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声声的梆梆声似乎敲在傅昭的心?上，弄得她又惊又?疑，又?担心?皇上突然翻脸，又?害怕洛桦身遭不测，直急得坐立不安，一闭眼就做噩梦。
就在她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时候，洛桦终于回来了。
他脸色十分难看，嘴角向下紧绷着，眼里完全是压抑不住的怒气。
傅昭的心?还没放下又?提到了嗓子眼，“皇上找你做什么？他难为你了没有？”
洛桦吐出口气，似乎是想安慰她似地笑了一下，然而那笑容里是说不出的酸涩和?愤慨。
“皇上问我西北驻防的事，没有难为我，还赏了我一提粽子。”
“皇上是不是要让你领兵打仗？”
洛桦冷笑道：“并没有，他防着我呢，怎会再给我兵权？他令我上条陈，详述抗击之法。用我又?要压制我，真没想到君臣竟相疑到这种地步！”
傅昭默然半晌，忽道：“单是此事不会让你如?此愤怒，你没说实话?。”
洛桦略带诧异看了看她，黯然长叹一声，“还是阿昭了解我——皇上怀疑北羌入侵和?我有关！”
脑中又现出隆庆帝猜忌的眼神，以及他刻薄冰冷的声音，“洛卿，西北边防一直固若金汤，北羌只是小打?小闹根本不敢大举进攻，缘何这次来势汹汹？而且我军竟然一溃千里，你常年在西北领兵，军中大多是你的旧部，你可否为朕剖析一二？”
洛桦闭了闭眼睛，将涌上鼻腔的酸意压了下去，“前阵子的捷报没几个是真的，都是为了稳定人心。——西北边防溃败，敌军长驱直入，都快打?到陕西了！”
傅昭头皮一炸，说话都开始结巴，“那、那那可如何是好？皇上怎么说？”
“皇上怀疑我通敌！呵，我洛桦再不济，也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！我打?这么多年的仗，在边关看多了百姓在蛮族铁蹄下的悲惨景象，论起对蛮族的恨，没人比得上我们这些边关将士，他竟说我通敌？！”
看着素日刚毅凛寒的他竟露出这般委屈悲愤的神色，傅昭鼻子一酸，泪水已模糊了双眼，忙抚着他胸口，哽咽着嗓子说：“不气不气，反正这天下也不是咱家的，他自己的家业他不知道珍重，咱们不操那个心?。”
洛桦紧紧握着她的手，良久才说：“不行啊，放任不管只会苦了百姓。其实我军没有那么不中用，都是皇上瞎指挥。他弃用老将，任人唯亲，提拔的都是没什么作?战经验的人，还有他派去前线督军的心?腹，纯属添乱。”
他起身走到书案前，沉吟片刻，提笔开始写条陈。
傅昭忙与他捧砚磨墨，看到他写的一句话，“监军掣肘将领，一军两帅，一事二心?，将军朝廷离心?，最是兵家大忌也”。
这样写行吗？傅昭暗叹口气，将灯芯挑亮了些。洛桦一气呵成，不消两刻钟就写好了，拿起来看了一遍，随手扔在案头，笑道：“其实还有一条我没写——北羌如?此肆无忌惮，只因传闻昔日战神洛桦命丧午门耳。”
傅昭差点把砚台打翻，拍着胸口直呼：“少说不吉利的话?，你要吓死我不成？”
洛桦气顺了很多，揽着她的肩膀笑道：“在西北散布我已死的谣言是定国公的安排，他想赌一把北羌的野心。初时我还不信此计能行，没想到北羌竟真的大举进攻。”
“看来我远比我想的要有威慑力。”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悲，洛桦故作?轻松道，“我尽力做我能做的，至于皇上如?何决断，我也只能拭目以待。”
然而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，条陈呈上去，皇上不置可否，并且此后再也没召见他。
洛桦彻底灰心，几次想要辞官不做，都让定?国公劝了下来，他就说了一句话，“等，等到兵临城下。”
身居高位的定?国公虽不掌兵权，但凭着庞大深厚的人脉仍能拿到第一手消息，他比洛桦更清楚朝局，如?今将士离心?，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果不其然，六月中旬，北羌攻破了榆林卫，距离京城不过八百里之距，北羌骑兵二日即可抵达京城。
隆庆帝拿到军报的那一刻，僵坐在龙椅上半天没缓过神来。他直觉这都是假的，再三确认后是滔天的愤怒，将书案砸了个稀烂，甚至杖毙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太监。
过后是深深的无奈和?沮丧，他想摆脱这些重臣权臣的阴影，想要将君权完全控制在手里，想要整肃朝纲，令群臣万民只仰望跪伏他一人，这有错吗？为什么老?天偏和他作?对！
调换高层将领，提拔底层官兵，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，他就能彻底消除洛桦等人在军中的影响力。
偏巧北羌在此时生事！隆庆帝腮边肌肉抽搐两下，眼中闪现杀气，他知道定?是有人从中作梗，奈何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来。
难道让洛桦重新领兵，此举如?放虎归山，纵龙入海，此后必将后患无穷。可还有谁能代替他？定?国公？隆庆帝一阵眩晕，国公府手握东南兵权就够他头疼的了，再把西北交给他……
自己唯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定国公的亲外孙，只怕他比谁都盼着自己死！
想想隋文帝杨坚，一股阴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，冷得隆庆帝狠狠打?了个寒颤。
“陛下！”皇后从殿外款款而来，“夜深了，陛下勤政虽好，也好顾及龙体才是。”
隆庆帝闪了下眼神，叹道：“眼看龙座不保，还要龙体作?甚？”
“陛下是为北羌的事心?烦？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…”
“呵，梓童什么时候和?朕这么见外了？但说无妨！”
“臣妾以为眼前之局并不是困局，洛桦常年在西北驻防，深谙抗击北羌之道，的确是领兵打仗的不二人选。”
隆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，一粒一粒拨着手上的檀木佛珠，“说下去。”
皇后陪伴他多年，早摸透了他的性子，心?知他定?已生疑，也不着慌，仍旧慢条斯理侃侃而谈：“他在军中威望过高，若此役再得胜，必会独掌西北兵权，更加不好控制。”
“但人人都有软肋，只要抓住他的软肋，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有二心?！”
隆庆帝来了兴趣，“他的软肋是什么？”
皇后抿嘴笑道：“真是贵人多忘事，陛下您忘了，当初他为何投靠您？”
隆庆帝愣了几息，猛一拍书案，大笑道：“英雄难过美人关，想不到洛桦那么个狠戾冷面的人，居然栽在女人身上！哈哈，这下朕可打到他的七寸喽！”
他立即唤来马太监，吩咐内阁拟旨，着洛桦为征西大将军，即日领兵出征！
皇后见状忙退出内殿，轻轻吐出口浊气：总算把这位说动了。
圣旨是连夜送到洛府的，除了任命书，还有封傅昭为二品诰命夫人的诰封，并令傅昭入宫陪伴皇后。
此时还没进入盛夏，夜间的风还带着点凉意，微风拂袂，显得十分静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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